電話那頭,表弟尹燁的大嗓門依然不停地催促。
陶哲微微皺了皺眉,用低沉的聲音打斷對方:“她的背景呢?”
尹燁那邊停了一下,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個。
隨即有些感慨地說:“你放心,雖然是單親家庭,但家教很好?!?/p>
“沒有復雜的情感經(jīng)歷,已經(jīng)單身七年了?!?/p>
“以前的男朋友也是醫(yī)生,七年前去了國外分手了。”
“去年她爸爸也去世了?!?/p>
“親戚關系疏遠,她爸爸是爺爺奶奶從孤兒院領養(yǎng)來的。”陶哲的眼神依舊平靜:“我媽知道了嗎?”
尹燁模仿方靜擔憂的語氣,顯得有點滑稽:“‘門不當戶不對,對陶家有什么幫助?’”
“二姨明顯不看好這樁婚事?!?/p>
陶哲幾乎沒有猶豫。
斬釘截鐵地說出三個字:“就選她?!?/p>
“啊?”尹燁顯然愣住了,“哲哥!你是認真的?”
“你這是…故意跟我二姨對著干?”
“不是?!碧照苈曇羝椒€(wěn),“我只是不喜歡那些嬌生慣養(yǎng)的千金?!?/p>
“哎呦喂!”尹燁像發(fā)現(xiàn)了什么新奇的事,“那你真是找對人了!這位顧醫(yī)生絕對不是那種柔弱的類型!”
“你知道醫(yī)院里怎么評價她嗎?”
“說?!?/p>
“母老虎!”尹燁樂得不行,又壓低聲音,充滿八卦勁兒:
“聽說啊,她還是個‘性冷淡’!醫(yī)院里追她的男醫(yī)生不少?!?/p>
“從海歸博士到年輕才俊,全都被她那冷冰冰的態(tài)度凍回來了,一點面子都不給!”
“撩?根本撩不動!硬邦邦的!”
“母老虎?”陶哲鼻子輕輕哼了一聲,帶著一絲近乎狂妄的自信。
“娶回來做我陶哲的老婆,哪怕她是母老虎,我也能把她的毛捋順,變成聽話的小貓咪?!?/p>
“別啊,表哥!”尹燁笑聲驟然消失,語氣變得急切,“你這步子邁得太大了吧?”
“要是真把人娶了,家里尤其是二姨能接受嗎?”
“到時候鬧起來,怎么辦?”
“先領證再說。”陶哲果斷地說。
“領證?!我的好哥哥!”
“你這也太直接粗暴了吧!人家姑娘憑什么答應跟你閃婚?”
“你們今天才第一次正式見面,連話都沒說上幾句!”
“好歹…先接觸接觸,培養(yǎng)感情?”
“一步一步來懂不懂?”
“沒時間培養(yǎng),婚后再說?!?/p>
電話陷入了幾秒詭異的沉默。
尹燁太了解這位表哥了,這種語氣就是鐵了心,誰也勸不動。
他最后只能咂咂嘴,語氣中充滿了對從未謀面的顧醫(yī)生的同情:
“行吧…哲哥,你這算是決心禍害人家姑娘?”
“兄弟我…只能提前為顧醫(yī)生點根蠟燭了。”
陶哲沒有再回應,直接掛斷了電話。
手機屏幕暗了下來,映出他輪廓分明的下頜。
他的表情略顯緊繃。
安涵柳拖著仿佛灌了鉛的雙腿,終于挪到了租住的老小區(qū)樓下。
剛做完高強度手術后的疲憊如潮水般涌來,眼睛都快睜不開了。
她只有一個念頭:撲倒床上,睡到地老天荒。
可這個卑微的愿望在走到家門口時,徹底破滅了。
樓道昏暗的聲控燈下,一個熟悉的身影正來回踱步。
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在寂靜的樓道中格外刺耳。
是姑姑安雪芬。
安涵柳心里一驚,眉頭不由得皺起,一股莫名的煩躁涌上來。
安雪芬一看見她,立刻露出笑容,快速迎上,裝作很親熱的樣子:
“喲,涵柳!總算回來了!”
“下班這么晚?姑姑等你好半天了,腿都站酸了!”
安涵柳勉強壓下內(nèi)心的煩躁。
低聲“嗯”了一聲作為回應。
她掏出鑰匙,沉默地打開門,側身讓開:
“姑姑,進來吧?!卑惭┓易哌M狹小的客廳。
目光習慣性地掃過墻壁和電視柜。那里依然擺著安涵柳和父親的合影。
照片中的男人笑容溫和,眼神滿是寵溺。
安雪芬的眼神并未停留太久,繼續(xù)巡視整個房子。
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。
她收回目光,在舊沙發(fā)上坐下,雙手放在膝蓋上,擺出一副談話的姿態(tài)。
“涵柳啊,”安雪芬清了清嗓子。
語氣帶著長輩特有的諄諄教誨。
“你爸走了快一年了,我知道你很難過?!?/p>
“可人總得向前看。節(jié)哀順變?!?/p>
“別把自己累壞了,看看這臉色,一點血色都沒有?!?/p>
“又加班做手術了吧?”
安涵柳心頭一陣酸楚,好像被狠狠擰了一下。
她垂下眼簾,遮住眼底瞬間涌上的淚意。
喉嚨里擠出更輕的“嗯”。
她轉身進了廚房,機械地拿出杯子,泡了一杯普通的綠茶,滾燙的蒸汽熏著指尖。
輕輕將茶杯放在茶幾上。
杯底觸碰玻璃桌面,發(fā)出輕微的脆響。
安雪芬并沒有動那杯茶,仿佛它只是個擺設。
她微微前傾,目光直直地鎖住安涵柳低垂的臉。
聲音提高,帶著不容忽視的意味:
“涵柳,你爸臨走前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!”
“他拉著我的手,千叮萬囑,讓我一定要幫你找個好對象!”
“早點成家,生兒育女!”
“他說,只有這樣,他才能安心地離去,在九泉之下也瞑目。”
“這是他最后的心愿?。 ?/p>
“姑姑,”安涵柳抬起頭,聲音有些干澀,帶著明顯的抗拒。
“我現(xiàn)在真的不想考慮結婚。工作太忙了?!?/p>
“這怎么能行!”安雪芬聲音陡然拔高,帶著被違背心意的不悅。
“你都已經(jīng)二十六歲了!不小了!女孩子最好的年紀就這么幾年!”
“看看隔壁單元的老劉家閨女,去年剛剛生了個大胖小子,今年肚子又鼓了起來!”
“人家比你還小一歲呢!你卻還單身,連個對象都沒有,像話嗎?”
“得抓緊??!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!”
安涵柳緊緊抿著嘴唇,用力壓住想要反駁的話語。
她不再看安雪芬,目光落在那杯逐漸散熱的綠茶上。
水汽繚繞,視線模糊。
客廳里只剩下安雪芬略顯急促的呼吸聲。
以及墻上老式掛鐘單調(diào)的滴答聲。
一下,又一下。
敲打著安涵柳緊繃的神經(jīng)。
沉默像一張無形的網(wǎng),牢牢困住了她。
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。